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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15 0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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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节 AI:失之 PICO,收之飞书?

在踩了 Meta 的元宇宙深坑后,字节这一次决定摸着微软过河,而飞书暂时跑在了整个集团的最前方。但致命的是,飞书 My AI 是否基于字节正在研发的大模型,尚未有明确说法。

本文来源:字母榜

在阿里宣布所有产品接入自研大模型 “通义千问” 的同一天,字节 AI 也掀开了面纱一角。

4 月 11 日,飞书宣布将推出 AI 助手 “My AI”,以对话形式提供多种功能,包括优化和续写文字内容、创建日程、自动汇总会议纪要、搜索公司内部知识库等。

飞书方面表示,My AI 仍在设计和开发阶段,距离发布尚有一段时间,开放内测时会另行公布。

从产品形态和功能来看,My AI 与微软上月上线的 365 Copilot,以及阿里通义千问在钉钉上的应用存在颇多重合,都是把人工智能办公作为主要场景。

但值得注意的是,My AI 是否基于字节正在研发的大模型,尚未有明确说法。有知情人士向字母榜表示,My AI 由飞书自行操盘,而非字节大模型团队负责。字母榜就此向飞书方面求证,截至发稿未获得有效回应。

字节早在 2016 年就设立了 AI Lab 人工智能实验室,并引入了多位学界和行业精英。但成立至今,AI Lab 并未把重点放在大模型上,而是围绕字节各项业务做文章,成果与字节自身需求高度绑定,比如为字节所有产品提供翻译服务的 Byte Translator,AI 写稿机器人 Xiaomingbot,以及头条和抖音的搜索服务等。

直到去年下半年,ChatGPT 光速出圈,生成式 AI 成为全球科技公司竞逐焦点,字节才把更多精力投入到这一新浪潮中。

它在今年初组建了专门的大模型团队,包括张一鸣在内的公司高层也在关注。据《晚点 LatePost》报道,张一鸣开始看人工智能论文,并时常与内部人士分享论文学习心得和对 ChatGPT 的思考。如今,飞书成为字节加码大模型后,集团内首个公布生成式 AI 技术愿景的业务板块。

不过,飞书冲在整个字节的前方,多少令人有些意外。

众所周知,在阿里钉钉和企业微信的夹击下,飞书当前的境况并不理想。根据市场调研公司 QuestMobile 的数据,截至 2022 年 11 月,飞书月活跃用户仅有 930 万,而钉钉是 2.5 亿,企业微信为 1.1 亿。

过去几年间,字节对飞书投入巨大,却未获得与之匹配的回报,已经引起最高层的关切。3 月中旬的字节 11 周年年会上,梁汝波点名飞书和火山,称公司对这两个业务的研发投入不低于抖音和 TikTok,但现在来看 ROI(投入产出比)不是很划算。

重压之下,飞书去年底进行裁员,甚至传出要把业务重心转向海外市场。在困难重重的情况下,飞书却赶上这一波 AI 技术革新,成为字节首个吃螃蟹的一级部门。

这一重担原本有可能由字节 VR(虚拟现实)部门 PICO 承担。今年 2 月,有传闻称字节 AI Lab 正在进行 AIGC(生成式人工智能)研发,未来将为 PICO 提供支撑。PICO 随后予以否认。两个月后,飞书成为意料之外的冲锋者。

字节从未在公开透露,具体将由哪个业务板块和团队主导自己的大模型。但从 PICO 退后、飞书向前来看,字节或许逐渐意识到,PICO 处于销售 VR 软硬件的初级阶段,元宇宙仍然是空中楼阁;将大模型嫁接到 PICO,恐怕很难开花结果。反观飞书,它身处的企业办公市场自带落地场景和刚需用户,且有微软带着 ChatGPT 趟出了一条宽敞大道,字节只需按图索骥,结果就不会太差。

在踩了 Meta 的元宇宙深坑后,字节这一次决定摸着微软过河,而飞书暂时跑在了整个集团的最前方。

A

在大模型浪潮席卷中国互联网之前,耗费了字节 90 个亿的 PICO,已经显露出 “失宠” 的迹象。

上个月的内部会上,梁汝波直言游戏、教育、PICO 等业务处于早期阶段,“要有想象力,保持平常心”。公司计划聚焦投入的主干业务是信息平台和电商,PICO 两边不沾。

这或许意味着,PICO 很难获得集团的大力扶持了。

字节曾经对 PICO 寄予厚望,将其视为通向元宇宙的船票。2021 年,耗费巨资将 PICO 收归麾下后,字节一方面注入抖音板块的流量和资源,并将团队规模从数百人扩充至 2000 人左右;另一方面空降一大批业务负责人,其中不乏任利锋等久经战阵的老将。可以说,PICO 是字节 “大力出奇迹” 方法论的最后一个受益者。

然而,字节倾力扶持近两年,PICO 没能让 VR 破圈、吸引更多非核心用户,也没有显露出打开元宇宙大门的潜质。这最终导致 PICO 裁员,并将 2023 年销量目标从 100 万台下调至 50 万台,与 2022 年基本持平。字节在回应中承认有调整,但表示具体数据不属实。

更深层的矛盾是,PICO 的终极目标是引领字节迈入元宇宙,元宇宙却已是明日黄花。

元宇宙风潮肇始于美国游戏开发平台 Roblox,而后被扎克伯格和 Meta 垂青,各路玩家和风投争相入局,想象空间急剧放大,俨然是下一代互联网的标准答案。字节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花费巨资买下 PICO。

然而,Meta 元宇宙事实上已经失败。截至去年 10 月,Meta 旗下虚拟社交平台 Horizon Worlds 仅有 20 万月活跃用户,距离年底 50 万的目标相去甚远,且在持续下滑。同时,Meta 元宇宙部门去年亏损约 137 亿美元,拖累整个公司的净利润大跌 41%。

到了今年 3 月,Meta 宣布裁员 1 万人。扎克伯格在公布这一消息时,谈及 Meta 的未来走向,4 次提及 AI,将 AI 技术开发称作公司目前 “最大的单一投资”;元宇宙只被提及 2 次。

Meta 意兴阑珊、亟待抽身,托庇于字节的 PICO 除了卖 VR 眼镜,在元宇宙方面同样无所作为。在被字节收购的一年多里,它的内容生态围绕 VR 短视频、直播、游戏等展开,距离真正的元宇宙仍然遥远。

另一方面,VR 与生成式 AI 并不兼容,也是字节无法将 PICO 推上最新风口的重要原因。

VR 涉及诸多软硬件技术,AI 自然也位列其中。但在目前阶段,VR 需要的是专用 AI,以帮助硬件设备更好地完成各项任务,比如 3D 建模、动作捕捉、物体识别、环境感知等。而生成式 AI 的服务对象是人而非机器,一问一答的自然语言交互和任务指引是它的基本样貌;它将来或许可以在虚拟人领域发挥功效,但现阶段很难与 VR 深度融合。

Meta 已经意识到了这一问题。今年 2 月,Meta 发布了自己的 AI 大模型 LLaMA,以远小于 GPT-3 的参数量实现了更优秀的效能,并计划年底前进行商业化。与去年发布的两款 AI 产品相比,LLaMA 的进步有目共睹;但截至目前,Meta 尚未将 LLaMA 与元宇宙结合起来。

与 Meta 类似,PICO 同样很难找到与生成式 AI 共舞的切入点。而在梁汝波定调之后,PICO 能够得到的支援将显著减少,进而限制其生长半径。面对大模型的历史机遇,自顾不暇的 PICO 被飞书抢了先,其实并不意外。

B

与处境尴尬的 PICO 相比,飞书在字节内部同样不太受待见,如今却又有了柳暗花明之感。

在 2021 年底的字节组织架构调整中,飞书跻身六大业务板块,与抖音、TikTok 等比肩而立。然而,过去一年多,飞书未能在竞争激烈的 SaaS 赛道站稳脚跟,内部地位每况愈下。

这并不意味着字节将会放弃飞书。飞书、火山引擎这类服务是字节技术底座的组成部分,其价值并不能只从客户多少、赚不赚钱等一般指标来衡量。正如梁汝波所言,做好企业服务,对于字节成为一家好的科技公司很重要。

但即便如此,飞书的现状仍不能令人满意:用户规模上,它被阿里和腾讯的同类服务拉开了 10 倍以上。此外,飞书花费了与两大核心业务抖音和 TikTok 相近的研发费用,却并没有成长为撑起字节的支柱业务之一。

从去年第四季度起,飞书启动裁员,陆续约有 1000 人离开;另有传言称,飞书将重点拓展日本、东南亚和欧洲市场。恰在此时,大洋彼岸的微软送上了神助攻

3 月 17 日,微软推出了背靠 GPT-4 大模型的生成式 AI 服务 “365 Copilot”,与微软办公全家桶高度融合。它可以帮助用户在 Word 中撰写和总结文本,在 Excel 中分析数据、生成可视化图表,甚至直接在 PowerPoint 中依照用户指令生产 PPT,并根据要求添加动画效果、设计特定风格等,几乎可以代劳所有低原创力的内容工作。

金山办公副总裁姚冬曾表示,“一个成熟的办公软件应该学会自己做 PPT”。微软借助生成式 AI 做到了这一点,也让国内互联网公司意识到,办公场景的生产力需求,就是距离 AI 大模型最近的刚需场景。

以阿里为例,在宣布全线产品接入通义千问后,钉钉发布一则视频,展示了接入大模型后钉钉可实现的 AI 功能。这包括在钉钉文档中利用 AI 写邮件、生成营销策划方案,在钉钉会议中自动生成会议记录、纪要和待办事项,甚至可以总结未读群聊信息的要点。

老对手钉钉在演示视频中提及的功能和场景,基本上都可以在飞书中找到类似服务。而用户在飞书下场之前,已经在尝试将 GPT-3 接入飞书。微软、阿里等企业对于 “大模型 + 办公” 的探索,叠加用户侧的原生需求,让飞书有了趁势入局的契机,My AI 在远未成熟的情况下匆忙亮相。

除了打工人提供办公效能的刚需外,以 ChatGPT 为代表的大模型应用之所以能够席卷全球,自带变现通路是重要原因之一,而这也是如今的飞书所亟需的。

中国互联网以免费为基本商业模式,飞书、钉钉、企业微信等工具型产品迟迟难以跑通付费模型。今年 2 月底,飞书在重压之下谋求加大收费力度,削减免费用户权益,同时设置多个付费档位。但考虑到不足千万的月活,飞书此举能够换来多少收入,前景并不乐观。

但倘若赶上了生成式 AI 大模型的快车,飞书就有机会找到新的用户增长引擎,并打开商业化想象空间。

可供参照的是,ChatGPT 作为一款使用门槛不低的 AI 服务,上线仅 2 个月,就在全球收获 1 亿月活跃用户,成为有史以来增长最快的应用。相比之下,TikTok 达成这一目标花了 9 个月。

另一方面,生成式 AI 的用户表现出极强的付费意愿,甚至一度将 OpenAI 的算力挤爆。

ChatGPT Plus 原本为那些需求明确的核心人群准备,用户每月花费 20 美元,可以优先获得更丰富和高效的服务。然而,购买用户如此之多,ChatGPT 算力资源不堪重负,以至于 OpenAI 本月初以需求量过大为由,暂停售卖一天。

增量用户和收入,正是飞书所渴求的。它的 My AI 显然难以与强大的 ChatGPT、365 Copilot 等相提并论,但也有望拉一把艰难跋涉的飞书,并给字节高层展现出更多发展潜力,从而尽可能获得更多的战略资源调配。

C

今年以来,字节的 AI 攻势明显加快。但与百度、阿里等公司相比,字节现阶段仍然以搭建团队、招兵买马为主,整体节奏慢了半拍。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新援,当属阿里 M6 大模型负责人杨红霞。她从阿里达摩院离职后,加入字节 AI Lab,参与语言生成大模型的研发,向字节 Data-AML 部门负责人项亮汇报。

但杨红霞加盟字节后,并非所在领域的一号位。据《晚点 LatePost》报道,曾担任今日头条 CEO 的朱文佳是字节大模型的第一负责人。在内部人士眼中,朱文佳拥有 “综合的工程和技术管理经验”。

由业务负责人而非科学家担纲大模型,折射出字节发展 AI 的实用主义倾向。

从公开信息来看,字节对于 AI 技术在集团内部落地有着明确要求。它的人工智能实验室官网宣称,自己的研究重点是开发为字节内容平台服务的新技术;具体领域则包括自然语言处理、数据挖掘、计算机视觉、机器学习等,且和抖音各业务板块贴合紧密。

而在本轮大模型之争中,以业务需求为原点的做事逻辑被延续下来。据报道,字节大模型的应用场景包括抖音和 TikTok 的搜索功能,以及 AI 生成图片视频等。

字节对于技术实用性和落地可能的追求,并非局限在某一研发领域,而是隐然笼罩在整个集团之上,成为上上下下考察和评判业务的隐形标杆。PICO 撑不起字节元宇宙的梦想,除了技术、生态方面的原因外,其实与过度看重销量存在关联;而字节 AI 始终为各个业务打辅助,也让它在大模型赛道上慢了不止一步。

飞书即将推出的 My AI,围绕办公场景的实际需求展开,走的仍然是 “从场景到技术” 的路线。相比之下,OpenAI 在起步之初并未设想通用 AI 的具体场景,直到 ChatGPT-3 版本之后,这一划时代技术的战略图景才被勾勒出来,并被生态内的众多参与者落地到无数细分场景中。

在实用主义的指引下,字节 AI 可以很早就建立商业模式闭环,甚至做到令人满意的 ROI 和利润率;但这条与 OpenAI 截然相反的生长路径,很难催生生成式 AI 的 “iPhone 时刻”,也给字节 AI 设置了透明天花板。

梁汝波在此前的内部会上坦承,字节曾凭借 “领先认知” 做了一些突破,但最近一两年这种领先不明显了。从字节做 AI 的轨迹可以管窥,向实用主义的过度倾斜,是这家互联网巨头在认知层面不再领先的关键因素之一。

梁汝波试图做出改变。他认为对于新业务要 “持平常心”;但在平常心之前,他也提到了 “有想象力”。

对于刚刚把半只脚踏入 AI 浪潮的飞书而言,平淡业绩之下,“平常心” 自然并不缺少;但 “想象力” 从何而来,能否在飞书乃至整个字节的土壤中生根发芽,仍然是一个有待解答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