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兔 IPO：東南亞投資終於有了成功樣本

文｜任倩

編輯｜劉旌

這或許是 2023 年最令人期待的 IPO。

10 月 27 日上午，極兔速遞-W 正式在港交所掛牌上市，市值超 1050 億港元。拋開 AspexManagement、博裕、紅杉、順豐、淡馬錫、騰訊、高瓴等九大基石股東認購 2 億美元不説，光參與募資承銷的券商就有 20 多家。

這家 2015 年成立於印尼的快遞公司，四年做到東南亞市場第一。2020 年初殺回中國，僅 10 個月日單量就超過 2000 萬——這是國內同行們積累十多年才有的規模。如今按照包裹量計算，極兔坐穩國內第六大快遞公司的位置。

這也是一場投資人能夠分享到的 “盛宴”。

根據招股書，極兔從 2017 年首輪融資至今完成 8 輪融資，總計 55 億美元。其中後六輪都來自極兔進入中國之後，累計 52.9 億美元。除了第一大股東為創始人李傑持股 11.54%，騰訊、博裕分別持股 6.32%、6.1%，ATM 持股 5.49%，高瓴和紅杉分別持股 2%、1.62%。

這意味着，按照目前的市值計算，騰訊和博裕持股價值分別近乎 8 億美金。但相比 2020 年、2021 年才先後進入的博裕、騰訊，2017 年當極兔還在印尼廝殺時便投進去的 ATM Capital 才是最大贏家。

ATM Capital 是極兔第一家的機構股東（也是極兔進入中國市場前唯一的外部股東）。如若按照這一成本計算，ATM 在極兔一役上的回報至少 7 億美金，這一數字是 ATM 一期募資規模的 7 倍之多。

如此回報，在過去多年浩浩蕩蕩的東南亞投資潮和出海語境中幾乎不可想象。

2015 年前後，中國諸多效仿孫正義時光機理論來到東南亞掘金的投資機構，試圖將中國成熟的商業模式複製到新興市場，尋找下一個騰訊、阿里，他們不止挑選完全本土化的創業者，更是對華人創業者情有獨鍾。

但絕大多數機構最終鎩羽而歸。歐洲一家捐贈基金自 2015 年就開始投資東南亞，投資了 5 期基金後發現：“覆盤 8 年的投資業績，東南亞表現最好的一期基金 DPI 才是 0.7。對比來看，我們在中國投資表現最差的基金 DPI 都超過了 1。”

更直接的例證是近幾年東南亞互聯網公司的泡沫破裂——市值的大幅縮水和大裁員。

自 2022 年 9 月被稱為 “東南亞小騰訊” 的 Sea 裁員約 7000 人後，Sea 的股價大跌 30%。距離上市後一度到達 2026 億美元的峯值縮水近 90%。緊隨其後的是印尼最大科技公司 GoTo，2022 年淨虧損超 50%，裁員 1300 人。而被稱為 “東南亞 Uber”、曾是東南亞最具價值的創業公司之一的 Grab 市值自去年至今縮水 500 多億美金。

但極兔似乎成為一個例外。雖然很難預測其上市之後的股價走勢，至少目前來看，它是為數不多有可能讓一級市場投資人賺到錢的公司。

極兔創始人為 OPPO 原印尼負責人李傑，起初是為當地 OPPO 分銷建立當地物流網絡。之後趕上東南亞電商浪潮，Shopee、Lazada 等掀起補貼大戰，提供物流服務的極兔成為最大獲益方。之後 SHEIN、拼多多 Temu、阿里海外業務向北美、中東、拉美、西歐擴張，帶來了跨國電商公司的機會，極兔順勢開啓了徹底的全球化。

事實上，極兔在 2020 年之前得到的資本市場關注極為有限，直到後來打開中國市場。

“在當時是一個爭議非常大的決定。大家認為進入中國是九死一生，幾乎沒有成功的機會。” ATM Capital 創始人屈田告訴「暗湧 Waves」，那時中國快遞市場競爭很激烈，包括四通一達也在快速整合。但屈田非常支持極兔回到中國。

極兔去年在整個東南亞包裹量是 25 億件，每天差不多 688 萬單；但中國是 120 億件，每天差不多 3300 萬單。“要到競爭最激烈、最先進的市場，如果在中國市場生存下來，證明其運營能力、技術能力、團隊等是強悍的。”

屈田説，做 ATM Capital 前期他籌備了很長時間，研究市場、研究打法，而且作為剛成立的小基金需要命中一個大案子讓大家知道，“所以我們在投資極兔上才會那麼有耐心。”

很多 VC/PE 願意投資東南亞，是他們認為東南亞的市場具有 “消費迭代” 的潛力。誰突破了消費升級，誰將擁有一個非常宏大的市場。但他們意志力和決心往往不夠堅定。

屈田 2000 年進入互聯網行業，2007 年開始在阿里戰投部做投資，經歷過整個 PC 到移動互聯網時代的轉型。2017 年在國內基金業競爭已然激烈的情況下，屈田才考慮做一家早期美元 VC 基金，還想做成頭部。

成為頭部基金需要兩個先決條件：進入的時間要足夠早；要在早期投中未來非常成功的超級獨角獸，IDG 資本和紅杉中國就是這兩點的最佳證明。

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了海外。在對海外新興市場做深入調研後，屈田發現東南亞是非常有潛力的市場，2017 年就決定紮根印尼，將目光鎖定在電商領域。但他很快發現像 Shopee、Lazada 這些電商公司已到一定規模，電商配套的基礎設施，如物流、供應鏈等領域似乎是更有可為的方向。

接觸極兔也頗為巧合。一次和一家名為 Ninja Van 的東南亞快遞公司創始人聊天，屈田問對方：“印尼有東南亞最大的電商，為什麼不把印尼單一市場做好？” 沒想到對方回答：“印尼有一家叫 J&T（極兔英文名）的公司，我們打不過它。”

2017 年 10 月在印尼一次華人聚會上，屈田輾轉見到極兔創始團隊，“創始人給我的第一印象挺清秀、儒雅，而且非常謙遜，我們一見如故。” 而在充滿誠意的接觸半年多後，ATM Capital 才有機會擠進極兔的投資人名單，並在此後不斷加註。

屈田在阿里出手雖不多，但成功主導過 UC WEB 和美團兩個項目。這給了他一個啓示——不一定要通過多開槍來提高命中率，出手少而精，但命中率高，且命中的都是大機會，開槍少反而打得更準。同時阿里的經歷讓他更懂電商，更懂和電商配合的物流。

面對瞬息萬變但又在展示更多機遇的東南亞來説，或許投資人們很難對一些未解命題做出一個相對長期的回答。

這一方面是因為很多國際大基金之前用相對激進的投資策略在中國獲得收益——因為中國市場足夠大，於是順勢把這個策略放在了東南亞。但這些基金並沒有真正深耕這個市場，而且時機太早，再加上全球流動性緊縮，使得這些大基金後來就不敢出資了。另一方面，東南亞原本比較活躍的成長基金、早期基金如今也都變得謹慎了。

但屈田始終堅定看好東南亞市場。正如他在極兔重大轉型時堅定支持那樣，ATM Capital 之所以能收穫極兔這樣一個超級 IPO，也與他的堅定選擇也休慼相關。

他相信東南亞一定會出現類似順豐或者中通這樣的公司，而且它的體量足夠大。而極兔的成功前提是，中國團隊加上完全的本地化，後來反殺中國市場，成為一家真正的全球化公司。

事實上進入東南亞至今，ATM Capital 的投資大方向一直沒變：電子商務及其配套基礎設施（包括物流）、消費零售、金融科技、新能源。現在開始關注線下連鎖及新能源投資機會，更側重於中國創業者和本地結合的國際化團隊公司。

即便依然可能遇到各種問題，但屈田認為，偉大的公司需要時間沉澱和發展，極兔成立至今 8 年多，百億公司需要 5-10 年的成長。

ATM Capital 在東南亞看到很多類似早期極兔雛形的公司，天花板高、團隊強，全球化潛力高，比如化妝品 Y.O.U、母嬰品牌 MAKUKU，還有連鎖咖啡 TOMORO COFFEE。“預計 5-10 年，東南亞會產生不止一家全球型百億美元的公司。” 屈田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