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clusive dialogue decrypts the beginning and end of global biotech leader AstraZeneca's partnership with HBM HOLDINGS (full interview minutes attached)

全球藥企龍頭正在中國押下重注。
阿斯利康宣佈在華投資 25 億美元,擬在北京建立第六個全球戰略研發中心,與和鉑醫藥(2142.HK)、元思生肽、康泰生物(300601.SZ)三家生物科技企業達成合作。
這已不是和鉑醫藥與阿斯利康的首次合作——雙方曾分別在 2022 年、2024 年就抗體項目展開授權合作。
此次合作更為深入。
阿斯利康將以每股 10.74 港幣的價格認購和鉑醫藥增發的 9.15% 股份,認購價較 3 月 21 日收盤價溢價約 37.2%。
溢價發行的背後,和鉑醫藥因怎樣的競爭力獲得國際大廠青睞,正受到關注。
華爾街見聞·信風第一時間與和鉑醫藥取得了聯繫,希望通過與和鉑醫藥創始人、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王勁松博士的對話,為市場揭秘這起交易背後更多的細節,以及對於未來創新藥發展方向的展望。
龍頭溢價認購
雙方首次合作發端於 3 年前。
2022 年 4 月,和鉑醫藥將 CLDN18.2xCD3 雙特異性抗體(HBM7022)的開發與商業化全球權益授權給阿斯利康,獲得了 2500 萬美元的預付款和最高達 3.25 億美元的里程碑付款、未來的銷售分成等。
HBM7022 就此成為中國藥企出海的首款雙抗。
正是這次交易促成了雙方的合作。
王勁松向信風透露,由於首次合作過程中遇到了疫情,雙方無法進行國際旅行,所有的工作都在線上進行。
即便如此,和鉑醫藥的產品質量、創新等仍然滿足阿斯利康的要求,成為了雙方合作的良好開端。
不到 2 年後,和鉑醫藥子公司諾納生物又與阿斯利康就臨牀前單克隆抗體項目達成許可合作。
基於前兩次合作,阿斯利康在此番投資中國藥企中,將和鉑醫藥納入考量,選擇以股權投資形式進一步加深雙方的聯繫。
根據約定,阿斯利康將以 10.74 港幣/股的價格認購和鉑醫藥增發的 9.15% 股份,如此認購價較 3 月 21 日收盤溢價約 37.2%,投資額為 1.05 億美元。
“我們在和阿斯利康進行全球戰略合作協議的時候,就明確股份認購的相關條款。股份認購和認購價格是平行推進在談的。最終基於和鉑醫藥長期增長能力和業務發展的認同、雙方合作前景的積極預期,阿斯利康同意用這個價格認購股份。” 王勁松解釋稱。
在近年表現較為低迷的醫藥板塊中,這種與國際藥企的合作確實不多見。
遙想港股藥企獲得跨國藥企溢價認購還是發生在 2022 年 8 月。
彼時全球知名藥企賽諾菲以 42.42 港元/股認購價值 3 億歐元的信達生物(1801.HK)股份,較過往 30 個交易日內平均股價溢價約 20%。
不過此次阿斯利康對和鉑醫藥的投資仍是基於財務投資,不參與後者的經營管理。
雙方還將共同研發針對免疫性疾病、腫瘤及其他多種疾病的新一代多特異性抗體療法。
和鉑醫藥將兩項臨牀前免疫學項目的許可選擇權授權給阿斯利康,後者將支付 1.75 億美元的首付款、里程碑付款和額外新增項目的選擇權行使費,以及未來最高達 44 億美元的研發及商業里程碑付款等。
對於 “新一代多特異性抗體療法”,王勁松解釋稱主要涉及複雜分子、雙抗、多抗等新一代生物大分子的開發。
雙抗、多抗是目前抗體創新藥發展主要方向之一,療效已經得到印證。
2024 年 9 月,康方生物(9926.HK)的雙抗藥物 “依沃西”(PD-1/VEGF 雙抗)在非小細胞肺癌(NSCLC)治療上與藥王 Keytruda 進行頭對頭對比中獲勝。
信風獲悉,阿斯利康與和鉑醫藥計劃在北京共建創新中心招募相關人才,擴充研發隊伍。
聚焦藥物研發
截至 2024 年 6 月末,和鉑醫藥旗下共有 10 餘款涉及腫瘤、免疫性疾病的在研管線。
距離上市目標最近的,是授權石藥共同開發的 “巴託利單抗”。
2024 年 7 月,和鉑醫藥遞交了這款藥物用於治療全身型重症肌無力(gMG)的上市申請,有望成為其第一款上市獲批的藥品。
巴託利單抗在中國上市後,和鉑醫藥有權獲得銷售額的提成。
在研管線中,和鉑醫藥還計劃推動免疫性疾病藥物 HBM9378 的全球臨牀二期試驗。
和鉑醫藥目前沒有將重心放在藥物上市後的銷售環節,依舊聚焦推進臨牀研發。
正因如此,部分項目的全球商業化事項交由阿斯利康等合作方完成。
和鉑醫藥的子公司諾納生物則對外提供臨牀前開發服務。
諾納生物擁有 Harbour Mice®全人源抗體轉基因小鼠平台(下稱 “Harbour Mice®”),可以為創新藥企等提供從發現到臨牀研究審批的完整臨牀前藥物開發服務。
在王勁松看來,Harbour Mice®是諾納生物的核心優勢。
一方面,Harbour Mice®能夠高效生成經典的全人源抗體 H2L2、全人源重鏈抗體 HCAb,其成熟度、親和力、免疫原性等已得到驗證,可以為新藥研發提供底層技術;
另一方面,複雜分子的發現和評估開發技術可以為藥企研發提供差異化的競爭優勢。
王勁松向信風透露,Harbour Mice®為科倫博泰、百濟神州等創新藥企的藥物出海研發均提供了技術支持。
和鉑醫藥此次交易的融資用途之一,便是加強建設 Harbour Mice®。
AI 製藥展望
和鉑醫藥正在探索 AI 在創新藥行業的應用。
一方面,和鉑醫藥與 AI 製藥企業百圖生科、英矽智能合作,進行抗體藥物的開發。
和鉑醫藥以自身的 Harbour Mice®平台和相關的數據,結合百圖生科的生物計算引擎,進行大分子等藥物的開發;
今年 2 月,和鉑醫藥還與英矽智能合作推進 AI 賦能的抗體發現算法和應用開發,為免疫學、腫瘤學和神經科學領域提供創新的解決方案。
不過和鉑醫藥的管線以大分子藥物為主,而大分子的複雜性會加劇 AI 計算難度。
“比如我們提出一個靶點,AI 算出來 10 個分子,也不知道哪個分子最好,都得我們自己做驗證,所以在大分子藥物開發方面的幫助有限。” 上海一家創新藥從業人員對信風表示。
王勁松認為,AI 藥物發現處於發展的早期,仍需要收集大量的數據,大分子藥物相比於小分子確實有更大的侷限性。
對此痛點,和鉑醫藥具有全人源抗體專有的數據庫等,有助於通過 AI 開發大分子藥物。
另一方面,諾納生物推出了 AI 輔助藥物發現引擎 Hu-mAtrIx™,這與 Harbour Mice®結合,可以支持從蛋白質設計、基於單細胞的抗體篩選到下一代測序、抗體建模和抗體工程的全方位抗體發現過程。
由於全球範圍內尚未真正推出一款 AI 設計的藥物,不少行業人士對此仍持謹慎態度。
北京一家醫藥企業的創始人曾向信風表示,雖然已有 AI 成藥的化學結構成功改進的例子,但改進與原創仍存在較遠的差距,預期未來 10 年乃至 20 年才有可能迎來重大進展。
在王勁松看來,對於 AI 製藥的整個流程來説,或許並不需要 10 年時間,不久的將來市場有望可以見證行業實際成功的案例。
(訪談實錄)
“今年可能是我們產品開發的轉折點”
信風:第三次這次合作的契機是什麼?
王勁松:第一次合作可以説是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2022 年,和鉑醫藥將雙特異性抗體 HBM7022 的權益授權給阿斯利康,這標誌着中國公司首次將雙抗藥物推向海外市場。
在這個過程中,阿斯利康的全球研發及高管團隊對和鉑醫藥的技術平台、產品質量及其差異化優勢有了深刻的認識。
特別是在疫情期間,雙方都無法進行國際旅行。那時候我們是首次合作且全部通過線上進行,對質量及創新的要求極為嚴格。但我們成功地達成了這些目標,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該項目也進展順利,初步驗證了阿斯利康對我們平台創新能力的認可。
2024 年,我們子公司諾納生物和阿斯利康就全球範圍內的單克隆抗體臨牀前研究達成了合作。
這次合作中,美國和歐洲團隊對和鉑醫藥的技術平台、創新能力和運營效率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因此,阿斯利康很自然地考慮如何更緊密、更廣泛、更深入的對接和鉑醫藥的核心技術平台和創新能力,也就有了今天我們看到的合作戰略方向。
信風:阿斯利康是否將參與公司的日常經營管理?其在公司後續的候選管線中,是否享有優先選擇權?
王勁松:阿斯利康僅扮演財務投資者的角色,未參與我們的業務運營及戰略合作等事項。我們與阿斯利康的戰略合作不會妨礙我們與其他跨國公司及生物醫藥企業開展合作。
雙方同意的項目將經過一系列商定,但總體而言,不會影響我們的對外交易。
信風:溢價發行是雙方一開始的共識,還是經過後續談判才確定的?
王勁松:我們在和阿斯利康進行全球戰略合作協議的時候,就明確股份認購的相關條款。股份認購和認購價格是平行推進在談的。最終基於和鉑醫藥長期增長能力和業務發展的認同、雙方合作前景的積極預期,阿斯利康同意用這個價格認購股份。
信風:為什麼選擇與北京和阿斯利康共同建立創新中心?
王勁松:阿斯利康在北京建立研發中心,體現了他們對中國市場創新生態的信心。
我們共同在北京建立中心,能夠更好地融入這一創新體系,共享資源,加速創新。同時,我們關注到即將落地的北京醫藥創新園區已經吸引了多家國際醫藥巨頭入駐,形成了良好的產業生態和創新氛圍。
在這個創新中心的基礎上,我們也會進一步擴充研發團隊。
信風:公司還和阿斯利康達成了新一代治療抗體的開發合作,能否大致介紹一下該項目的具體情況 ?
王勁松:主要是 “抗體 +” 的複雜大分子產品。
在過去 30 年裏,生物藥產業中生物大分子領域的主要技術平台是單克隆抗體,這是我們第一代產品的主要方向。
但是觀察近兩三年來整個生物大分子行業的發展,已經進入了所謂的 “抗體 +” 時代,單純的單克隆抗體不再是主流。
現在的焦點轉向了雙抗、T 細胞免疫以及細胞銜接器,如三抗、多抗等複雜的生物大分子。
例如近年來國際交易中生物大分子交易的主體多以複雜分子為主,包括 ADC 和雙抗交易等,這標誌着整個生物大分子產業進入了 “抗體 +” 階段,複雜分子取代了簡單分子成為主流。
轉型的核心是如何利用底層技術進入 “抗體 +” 時代。和鉑醫藥的全人源抗體具有全球知識產權保護,以及全球合作方的驗證,構成了 “抗體 +” 時代的芯片技術。
在這種背景下,我們與阿斯利康的合作主要聚焦於雙抗、多抗等新一代生物大分子產品。
信風:如何規劃未來的資金投入?
王勁松:我們將進一步鞏固諾納在生物技術平台上的領先地位,並進行平台的拓展優化,還將重點關注重大臨牀前和臨牀產品的推進,特別是在免疫性疾病領域。
同時,我們還會投入開發一系列針對致病性 B 細胞清除的雙抗,可以用於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治療;還在推進靶向二型 T 細胞單抗(如 HBM9378)、雙抗的開發,涉及自身免疫性疾病、炎症性疾病的治療等。
信風:未來公司是否考慮自行將藥品從研發推向上市銷售的完整流程呢?未來有沒有可能借助阿斯利康建立自身銷售渠道?
王勁松:市場銷售方面,我們主要還是藉助合作方。
在與阿斯利康的戰略合作框架下,阿斯利康將負責全球臨牀開發和全球市場化任務。這與我們的宗旨一致,即利用中國的技術和研發能力,結合合作方的全球開發和市場資源,最大化我們的投入和項目價值,這次系列合作的潛在有效期可達十年。
今年可能是我們產品開發的轉折點,因為我們已經向藥監局申報巴託利單抗的上市。(注:2022 年,和鉑醫藥將巴託利單抗授權給石藥進行合作開發)
信風:與 CRO 相似,諾納生物可以為合作伙伴提供 Idea 到 IND 申報的服務,能否具體分享諾納生物的獨特競爭優勢是什麼?
王勁松:我們最大的差異在於,大多數合作方選擇與我們是因為他們需要諾納獨有的技術平台(Harbour Mice®)。
首先,我們有 Harbour Mice®全人源的轉基因小鼠平台,能夠高效生成經典的全人源抗體 H2L2、全人源重鏈抗體 HCAb。這些抗體在成熟度、親和力、免疫原性等方面已經通過驗證,具有顯著優勢;
這些底層技術為新藥研發提供了支持。目前 Harbour Mice®已不僅限於抗體發現,在引領雙抗、多抗、ADC、CAR-T 等新一代抗體技術的發展同樣發揮作用。
目前,許多跨國公司以及那些位於美國波士頓和舊金山等地的領先企業,都在利用我們的技術開發他們新一代的產品。
其次,從抗原抗體的製備模型、單 B 細胞篩選到抗體開發與工程,尤其是複雜分子的發現和評估開發,我們積累了一整套寶貴的經驗和資源;
這不僅可以幫助合作伙伴迅速推進項目,還可以利用我們的技術平台推出具有差異化特徵的產品。
近年來科倫博泰、百濟神州等眾多中國公司出海背後都有諾納生物提供的核心技術平台服務。
“並不需要十年時間”
信風:AI 製藥是今年以來行業熱議的話題之一,能不能和我們分享公司的進展情況?
王勁松:我們幾年前發現人工智能和大數據明顯可以提高藥物研發的效率和成功率。通過深度學習和機器學習等算法,可以從數百萬種化合物中精確預測藥物的活性、毒性以及動力學,從而縮短研發週期和降低成本。
我們致力於構建一個一體化的 AI 醫藥研發體系,利用各方優勢共同推進 AI 賦能的抗體發現算法和應用開發,這是我們的整體產業鏈佈局。
所以,和鉑醫藥在 AI 方面採取了自主開發與外部合作並行的策略。
外部合作方面,我們是百圖生科在生物大分子領域對外合作的首家合作伙伴。我們還和英矽智能合作,共同推進 AI 賦能的抗體發現算法和應用開發。
自主開發方面,諾納生物在本月推出了創新的 AI 生物大分子輔助藥物發現引擎 Hu-mAtrIx™,與公司專有的 Harbour Mice®技術平台實現了無縫集成。這當中,我們還有全人源抗體專有的數據庫,這在全行業乃至全球層面都有獨特的優勢。
信風:部分行業人士認為由於大分子的複雜度限制了 AI 的計算,導致 AI 在這方面應用存在難度,您怎麼看待這個觀點?
王勁松:這裏要先理解 AI 對於藥物開發環節的影響,AI 在藥物開發中的作用可以分為三個層面。
首先,它能夠對現有流程和技術進行精準提升,提高效率,從而縮短研發時間;
其次,AI 還可以優化現有模塊,特別是在抗體開發的步驟中,已經取得顯著效果;
最後,AI 能夠嘗試目前無法實現或開闢的新方向,進行新的藥物生成,這被稱為生成式應用。
當前整個行業主要是處於通過多方面優化現有的抗體發現模塊的階段,下一步可能是進入從頭生成的環節。
由於工業界仍處於大量收集和積累數據庫的階段,導致生物大分子在 AI 應用上相比小分子確實存在缺陷。
因此,擁有精準且高質量的數據庫對於生物大分子與 AI 的結合至關重要,這也是我們的重要優勢。
信風:您認為 AI 何時可以真正加速創新醫藥的研發?
王勁松:目前 AI 確實沒有整體實現端到端的全方位提升。
但是對於藥物開發的每個步驟、階段或多或少已經發揮它應有的作用,比如在優化抗體分子的選擇、特定功能抗體分子的篩選定位等。
我認為,無論是原本無法實現的分子篩選,還是無法滿足的速度和時間要求,都將有越來越多的成功案例來證明 AI 在醫藥行業的可能性。
對於整個流程來説,我認為並不需要十年時間,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可以見證行業實際成功的案例。
“創新有風險”
信風:近年來,創新藥行業的投融資活動普遍面臨挑戰,各方信心似乎有所動搖。能不能分享您的創業經驗?
王勁松:我認為投身創新醫藥和生物技術行業是一項極具挑戰的任務。
儘管我擁有近二十至三十多年的行業經驗,但無論是學術界還是大型企業中,一個不變的原則是創新是有風險的,行業本身亦存在風險。
從一開始我們就應該面向市場,這是作為一位臨牀醫生的基本直覺。如果醫生或病人家屬沒有足夠的理由使用你的藥物,那麼推廣將會困難重重,努力會變得沒有價值;
企業還必須擁有一項核心的技術平台作為競爭優勢並在此深耕細作。比如我們在成立之初就建立了全球領先的技術平台,並以此為基礎推動業務發展。尤其是近期,我們看到了全人源抗體在引領新一代產品開發中所起到的關鍵作用。
站在行業前沿讓我們擁有和多家跨國大企業進行全面合作的機會,藉此建立強大的合作網絡。
信風:您之前在賽諾菲的任職經歷,是否為和鉑醫藥與阿斯利康等國際大企業建立合作關係起到了重要作用?
王勁松:這確實非常有幫助,我們通過國際視野接觸到諸多重大決策的機會。在全球範圍內,我們從業務、管理到溝通能力等方面都獲得了大量的培訓與支持。
但運營一家企業不能僅依賴過往的經驗。對於中國初創企業來説,開展業務面臨着獨特的挑戰,還是要不斷學習和提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