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市悲劇！堅持價值投資幾十載 這位傳奇基金經理為何選擇結束生命？

發生了什麼？

在剛剛過去的一週，資管界發生了一件讓人震驚的消息。著名價值投資者沃克斯 (Charles de Vaulx) 從曼哈頓一幢大樓的十層縱身躍下，自殺身亡。

享年 59 歲的沃克斯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同時也是一名堅定價值投資者。

這位來自法國的基金經理，曾在 2001 年與其導師 Jea Marie Eveillard 共同被評為晨星公司的年度國際基金經理。2006 年，他再次獲得了該獎項的亞軍。

2008 年，沃克斯和其他三名合夥人創立了投資公司 International value Advisors（以下簡稱 IVA），創立之初恰逢金融危機期間，他們的價值投資方法非常受歡迎，並且很快就吸引了大量資金。

根據晨星的數據，截至 2010 年底，IVA 國際（IVIQX）管理了 23 億美元資產，而 IVA 全球（IVWIX）則管理 93 億美元資金。

十載沉浮 IVA 令人唏噓的命運

IVA 在鼎盛時期管理的資產超過 200 億美元，但截至去年底，IVA 所管理的資金規模已縮減至 8.63 億美元，有兩位聯合創始人也先後離開。

3 月 10 日，IVA 突然發佈公告，宣佈計劃短期內對旗下 2 個基金進行清算，並立即賣出資產組合中持有的股票，以便在清算日期之前將股票換成現金及等價物。

而在清算完成後，IVA 也宣佈關門，短短一兩天內，IVA 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離職，互聯網上也沒有更多關於 IVA 的消息。

一般情況下，當某隻基金業績不佳，或者難以吸引投資者，資管公司會把這隻基金合併到其他規模更大、回報更好的寂靜中，徹底清算的情況只會發生在資管公司中規模極小的基金身上。雖然 IVA 全球和 IVA 國際體量並非 “巨無霸”，但他們絕非什麼小基金。是什麼促成 IVA 決定清算旗下的基金並關門大吉，而不是削減成本繼續運營，或者賣身於其他公司？

這一切還要從市場環境驟變説起。

在 2008 年金融危機來臨之前，沃克斯一直不願意在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投資環境中 “all in”，因此在 2008 年 10 月底，沃克斯掌管的基金手裏握有 31% 的現金，年底前現金比例也依然有 25% 之多。2008 年四季度，IVA 全球的回報率為 2.8%，同期標普 500 指數大跌 21.9%，MSCI 全球指數大跌 22.4%，當時 IVA 的表現可謂 “笑傲全球”。

在沃克斯漫長的職業生涯中， 他青睞投資被低估和冷門的股票，並且從未偏離過自己的深度價值投資方法。

但隨着央行開始 “救市”，一個流動性氾濫的時代來臨了，不過 IVA 的投資策略依然是謹慎、謹慎再謹慎。全球氾濫的流動性和不斷高企的債務顯得沃克斯的投資風格與時代格格不入。他嚴格的價值投資者標準令其始終無法找到足夠多的價廉物美標的公司，因此，IVA 旗下兩隻基金的現金持有比例常年保持在 20% 以上。到 2009 年年底，IVA 全球的現金持有比例升至 42%，隨後又回落到 17%-30% 區間，並於接下來的五年內大致保持在該水平。

但到 2014 年，IVA 全球的現金持有比例再度上升，達到 30% 至 40%，並且再也沒有跌至區間以下。在一個大盤普漲的時代，坐擁一大堆現金給 IVA 的業績構成相當大的拖累。

IVA 全球早期出色的表現令其管理的資產規模不斷增長，到 214 年年底，IVA 全球管理的資產已經達到 101 億美元。但隨之而來的選股失誤，以及極端的現金持有比例令其業績不斷跑輸，客户撤資不斷。

2019 年，客户加速贖回資金，到 2019 年年底，IVA 全球管理的資金規模已經驟降至 54 億美元，IVA 國際也遭遇類似的命運。

2020 年，新冠疫情的發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也包括沃克斯的。人們本以為疫情衝擊下金融市場崩潰，持有鉅額現金的 IVA 能從防禦性策略中跑贏市場。事實上，2020 年年初市場的動盪下，反而是成長股跑贏價值股。在去年 1 月 21 日至 3 月 23 日（MSCI ACWI 指數的錄得高點與低點的時間），得益於手握大量現金，IVA 相比於其他基金確實表現出色，但還是虧損了 25.9%，這也引發更多投資者的不滿，而隨着市場大跌，IVA 雖然逢低加倉，但並沒有明顯削減現金持有比例。

沃克斯當時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他們看好的公司價格並沒有跌到很便宜的位置，而他們為標的資產內在價值估值也隨着市場價格下跌而下降。雖然沃克斯不看好，但市場卻出現快速反彈，速度之快令沃克斯根本來不及 “上車”。當然，危機期間 IVA 也可以持有債券，但 IVA 的基金經理表示，他們初期確實持有大量企業債，但疫情衝擊金融市場之後，債券的吸引力也在下降。

投資人對沃克斯沒能抓住市場反彈的機會大感失望，繼續從撤回資金。到了 2020 年年底，IVA 全球的資管規模已經降至可憐的 21 億美元，同比一年前再度減半。

壓垮 IVA 的最後兩根稻草

低迷的業績表現，不斷撤資的客户之後，IVA 另外兩名 “靈魂人物” 的離職可能是壓垮沃克斯的 “最後兩根稻草”。

2020 年 7 月，IVA 聯合創始人、聯席 CIO 德 - 拉爾德梅爾（de Lardemelle）離開了公司。IVA 沒有就德 - 拉爾德梅爾的離職給出原因，但內部人士透露，從 2019 年秋季德 - 拉爾德梅爾被提拔為聯席 CIO 之後，沃克斯與德 - 拉爾德梅爾兩人並未出現投資決策的分歧，後者比沃克斯更願意囤積現金。

德 - 拉爾德梅爾出於何種原因離職不得而知，但最後的結果是，IVA 只剩下沃克斯一個有投資組合管理經驗的人，再無人能與他分擔客户聯繫、分析師和交易員監管的責任。沃克斯在德 - 拉爾德梅爾離職後坦言，公司沒有人能夠填補他的職位。

德 - 拉爾德梅爾的離開也讓沃克斯與客户之間關係變得更加緊張。在接管 IVA 全球后，沃克斯立即出售了德 - 拉爾德梅爾管理時的大部分持倉。

而在短短 5 個月後，也就是 2020 年 12 月，IVA 失去了另一個 “靈魂人物”——執行合夥人 Michael Malafronte。Malafronte 的角色類似於 CEO，負責處理公司各方面業務，這也意味着管理上的重壓又落到了沃克斯肩上。

與此同時，客户的撤資還在持續，今年前兩個月，客户贖回了 2.83 億美元資金。截至 2 月底，IVA 全球的資產管理規模降至 19 億美元，IVA 國際的資管規模也從 2017 年的 40 億美元進一步降至 5 億美元。

隨着沃克斯的離世，已經無從考證他為何選擇清算基金，而不是繼續 “苟活”。一位對沃克斯評價甚高的前 IVA 員工表示，沃克斯一直謹記巴菲特職業生涯初期的決定，即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應該將資金歸還給股東。他認為巴菲特的言行在沃克斯的想法上起到了一部分作用。

牛市悲劇 也是一個時代的縮影

沃克斯的離世在價投世界掀起波瀾，也讓同為價值投資者的許多基金經理唏噓不已。價值投資公司 Moerus Capital 的聯合創始人 Amit Wadhwaney 表示，自己與沃克斯相識 30 多年。最具諷刺意味的是，當下的投資世界正向着有利於他的時刻轉變，就在他堅守如一的投資紀律即將獲得回報的時候，他沒有撐下去。

就像晨星公司的高級分析師 Gregg Wolper 形容的那樣，沃克斯始終踐行着自下而上（top-down）的投資策略，他對公司進行深入的研究，對宏觀經濟時刻保持敏感度。而看到全球各國不斷上升的債務水平趨勢，這些因素都深深困擾着他。

沃克斯作為一個價值投資者，眼見不斷上升的債務水平和估值水平，毅然選擇在股市瘋狂上漲時堅持持有現金。這也導致在市場不斷上漲時，沃克斯的業績出現下滑。“他之所以堅持這點，並不是因為他固執。而是他認為，這是保護股東們免受虧損的最佳投資方式。這是他在行使他的義務。” Wolper 感嘆。

他的導師 Eveillard 也表示了對沃克斯的緬懷：我會永遠懷念這個 1987 年在 SoGen 基金需要支持時，一直幫助我的實習生。沃克斯之後在 First Eagle Funds 的工作也一如既往。

First Eagle Fund 的官網也表達了對沃克斯的致敬，他們表示：沃克斯在投資管理行業，和在那些與他合作過的人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也是 First Eagle Fund 價值團隊的主要貢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