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投資枯竭、估值暴跌，屬於科技初創公司的黃金時代已經結束

美聯儲主席鮑威爾上週四表示，將通脹降至 2% 目標所採取的措施，將帶來 “一些痛苦”，這其中，科技初創公司正處於首當其中的一批。

隨着疫情期間推動美股反彈的上市科技公司正遭受市場最大的損失——Facebook 母公司 Meta 和 Amazon 股價今年以來跌超 30% 以上，蘋果、微軟和谷歌母公司 Alphabet 均下跌了 20% 左右，Netflix 下跌了 69%——未上市科技公司很快顯得估值過高。

在美聯儲加息以應對 8% 以上通脹率的情況下，未來幾年才盈利的初創公司對投資人的吸引力驟減，許多大型基金經理已經逃離了初創公司。風投人士對高估值避而遠之，並要求企業減少開支，提高利潤率。

這是連續多年看重增長潛力而非盈利能力後的一次 180 度大轉彎。這種壓力，加上下一筆投資資金來自何處的不確定性，迫使幾個月前似乎還在高歌猛進的初創企業解僱員工、削減營銷支出、取消項目，並盡一切可能讓運營資金維持得更長久。

科技初創企業正在遭受痛苦

大環境驟變，曾經以高估值籌集大筆資金的初創企業，正在遭受重挫，面臨裁員、投資者疑慮重重、資金出走以及估值下降的黯淡前景。

去年夏季，專門從事收購和整合亞馬遜第三方賣家的服務商 Thrasio，在一筆 SPAC 融資交易中被估值為約 100 億美元，這筆交易原本可以讓這家成立僅 4 年的公司上市。

但去年 10 月初，SPAC 方案被爆推遲，據説是財務審計出現問題。到 10 月末，Thrasio 宣佈了另一輪由投資人 Silver Lake 牽頭的 10 億美元融資，這時 Thrasio 的估值為 50 億-100 億美元。

今年 4 月末，一封電子郵件開始在圈子裏流傳，影射 Thrasio 的估值跌至 27 億美元且正在瘋狂找投資。本月初，有消息傳出 Thrasio 將裁掉部分員工，隨之而來的，是領導層的變動。

郵件真假不明，但裁員已成定局。《華爾街日報》援引其看到的一份公司內部通知及前僱員表示，最近幾周，Thrasio 裁減了近 20% 的員工，任命了新的 CEO，放慢了收購步伐，並縮減了工程項目。

Thrasio 由 Cashman 和 Silberstein 於 2018 年創立，旨在利用一種非常類似於亞馬遜的套路 “另闢蹊徑”，也就是網羅亞馬遜上的第三方賣家，對其進行收購、整合形成 1+1>2 的效果，使之產生更有效的協同作用。

Thrasio 籌集了近 34 億美元搭建起業務，收購了上百個品牌，投資者包括 Silver Lake、Advent International、Oaktree、Upper90、Harlan 等。2021 年 10 月籌集到 10 億美元的資金時，Thrasio 正以每週 1.5 次收購的頻率高歌猛進，投資組合共計幾百個品牌。

Thrasio 的發展軌跡以及許多初創公司的迅速崛起，得益於多年的低利率，這有助於推動投資者進入風險投資。這一趨勢在 2020 年疫情期間得以加速，史無前例的刺激措施創造了大量廉價資本，疫情封鎖使得數字應用程序和服務成為更熱門的投資類別，一些投資者將資本投向了這些初創公司。

但如今，Thrasio 不僅面臨風險資本撤退，而且還面臨商品和廣告成本上升，以及亞馬遜向賣家收取更高的費用。

成本困境也在擠壓其他許多公司的業務。根據對裁員公告和網站 Layoffs.fyi 的一項調查，自今年 3 月以來，美國風投支持的初創公司已裁員逾 8200 人。

在停車場建造外賣廚房的 Reef Technology Inc.一直在努力籌集新一輪融資。該公司最初的籌資目標高達 10 億美元。隨着市場環境收緊，籌資日益艱難，Reef 裁減了數百名員工，關閉了許多廚房，賬單支付也出現了延誤。

快速配送初創公司 Gopuff 在去年 12 月的一份公告中稱，該公司正尋求通過一筆可轉換為股權的貸款籌集不超過 15 億美元。根據一份通知，該公司已裁員約 450 人，佔員工總數的 3%。

謀求盈虧平衡

今年 3 月，初創公司首席執行官 Doug Ludlow 在 Twitter 上告誡其他創始人：

“如果你還沒有開始走上盈虧平衡的道路，那就馬上開始。到 2022 年，風投資金將大規模撤出。”

Ludlow 自己也面臨這個問題。Ludlow 稱，他已經為自己成立三年的金融服務公司 MainStreet Work Inc.制定了一個在六個月到一年內實現盈虧平衡的計劃。這需要裁掉 45 人，約佔員工總數的三分之一。

他説：

“你必須把每一塊錢都當做最後一塊錢來花。”

軟件初創企業 Pave 的首席執行官 Matt Schulman 説，他的投資者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審視毛利率。該公司最近策劃了 15 種削減開支的潛在方法。

虧損加劇 風投資金撤出

《華爾街日報》援引風投公司 Index Ventures 的 Mike Volpi 表示：

“這顯然不是暫時減速，這是一次適當的修正。是一個週期的結束。”

風投的撤出是對之前極端火熱局面的修正。十年來，投資者向初創企業投入了 1.3 萬億美元，每年製造出數百家估值超過 10 億美元的公司，吸引了來自外國政府和頂級對沖基金的興趣。

2021 年，風投基金籌集了 1320 億美元用於投資初創企業，比 2019 年的籌資額增加了近一倍，是十年前籌集總額的六倍，當年的風投基金數量約為今天的三分之一。根據 PitchBook Data Inc.的數據，在去年第四季度，風投投資額達到了創紀錄的 950 億美元。

一些投資者表示，風投的錢太多了，無法有效或睿智地進行配置。根據風投公司的數據，在投資軟件初創企業時，被認為可以接受的估值倍數達到了企業年度經常性收入的 100 倍，約是該行業歷史常態標準的 10 倍。

對於尋求大筆資金的初創公司來説，交叉基金尤其重要。交叉基金指既投資公開上市股票又投資非上市公司的大型投資管理公司。這些公司在去年初創公司融資額中佔比 70% 左右。包括 Coatue Management LLC 和 D1 Capital Partners 在內的一些公司，在股市下跌衝擊其對上市公司的投資後，迅速削減了在初創公司的投資。根據 PitchBook 的數據，2022 年頭三個月，交叉基金的風險資本投資下降到六個季度以來的最低水平。

軟銀集團上週四公佈，其龐大的科技公司投資組合今年前三個月虧損 262 億美元。該公司的 Vision Fund 部門運營着兩個初創企業投資資金池。軟銀表示，到明年 3 月，將把初創企業投資的數量較去年削減一半或四分之三。

根據 PitchBook 的數據，總體而言，今年前三個月的風投投資比去年第四季度下降了 26%。一些投資者表示，他們當前考慮的潛在交易數量約為去年的三分之一到一半。根據 Carta Inc 提供的數據，從去年年底到第一季度，一批高增長的初創公司估值平均下降了 42%。

風險投資家 David Sacks 稱，由於資金缺乏，硅谷的情緒降至 20 年前 “互聯網泡沫破裂以來最為消極的水平。”

“這是一種健康現象”

一些結構性原因讓人相信，這場融資風暴不會走向一場危機。有投資者表示，疫情助推的行業數字化轉型是永久性的。許多初創公司仍然現金充裕，只需控制支出即可。

事實證明，過去短暫的資本回撤揭示了科技行業的韌性。其中一次是在 2016 年，當時投資者對軟件即服務類公司的熱情冷卻，還有一次是在 2019 年，投資者讓嚴重虧損的新上市科技公司大吃苦果。每一次，對初創公司的投資都迅速反彈，並升至更高水平。

前思科系統 (Cisco Systems Inc.) 首席執行官 John Chambers 表示：

“在我看來，這次的情況既不像 2001 年，也不像 2008 年，非主流行業的初創公司就是找不到資金，但實際上我認為這是一種健康現象。”

Chambers 目前是一名風險資本家。

對於不再需要與規模數以十億計美元的對沖基金一爭高下的風險資本家來説，這種融資放緩讓他們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風險資本家正在收回在該市場火爆之際讓與企業創始人的部分權力。人力資源軟件初創公司 Lattice 的總裁 J Zac Stein 表示，在情況好轉之前，初創公司應該做好情況惡化的打算。

“很多人投資初創公司是為了迎接這場鬥爭，” 他説。“他們可能剛剛得到了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