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什麼包括巴西等南美洲國家尋求替代美元的方案?

新興市場國家去美元化再下一城。
中巴兩國達成本幣貿易協議,新興市場國家去美元化再下一城。
本週三,巴西政府表示,已與中國達成協議,未來兩國可直接使用本幣進行貿易,而不必使用美元作為中間貨幣。
巴西貿易和投資促進局(ApexBrasil)在聲明中説:
中國交銀控股的 BBM 銀行宣佈加入 CIPS(中國銀行間支付系統),這是中國對 Swift 的替代。期望通過巴西雷亞爾和人民幣之間的直接兑換來降低商業交易的成本。該銀行將是該系統在南美的第一個直接參與者。
中國工商銀行(巴西)將作為巴西的人民幣清算銀行。放寬對人民幣使用的限制,旨在進一步促進雙邊貿易和人民幣投資的便利化。
儘管該項聲明尚未完全擯棄美元的使用,但此舉無疑是南美地區向着去美元化的更進一步。
早些時候的一月,巴西、阿根廷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舉行的峯會上宣佈展開共同貨幣的準備工作,旨在建立僅次於歐盟的世界第二大貨幣集團。
而巴西提出建立一種名為 “蘇爾(SUR,意為南方)” 的共同貨幣,以此降低南美地區對美元的依賴。
南美地區的一系列舉措,是世界各國探索去美元化努力中的一個縮影。而作為南美地區第二大、巴西最大貿易伙伴國,中國不僅是該地區去美元化努力中的最佳選擇,也是與其一同探索去美元化的夥伴同盟。
為什麼尋求替代美元?
南美尋求替代強勢美元,一方面是出於穩定幣值考慮,而更深層次的則是出於維護其經濟和金融自主權。
華爾街見聞此前曾介紹,儘管 2022 年初至今巴西雷亞爾對美元的累計貶值幅度有限,在新興市場中還算具有韌性,巴西將大量外匯儲備花在了進口貿易上,其外儲規模降幅達到了 294 億美元。
媒體分析稱,巴西經濟今年經濟增長面臨較大壓力,去年 5 月再次競選巴西總統的盧拉曾表示,希望在拉美創造一種貨幣:
我們不能繼續依賴美元。
事實上,南美地區尋求去美元化的意願由來已久。
早在 1998 年,時任阿根廷總統 Carlos Saúl Menem 建議,南方共同市場應該使用一種共同貨幣,但最後出於種種原因不了了之。
誠然,發行建立統一的貨幣並非易事,歐元區從提出構想到正式施行,也經歷了 30 年的時間。
但世界各國——尤其是以南美地區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早已苦美元霸權久矣。
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美元作為國際貨幣體系的主導貨幣,佔據着全球貿易和金融體系的核心地位,是以稱為美元霸權。
這種權力為美國帶來了諸多好處,但也時刻影響着國際金融的穩定性(比如引發幾次世界性的金融危機),還使其他國家被削弱,甚至喪失自主性和獨立性。
委內瑞拉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長期以來,委內瑞拉一直依賴石油出口來為其經濟創造收入,其大部分石油貿易都以美元計價。
然而,美國在 2017 年對委內瑞拉實施金融制裁,切斷了委內瑞拉與國際金融體系的聯繫。依靠石油為主的委內瑞拉在財政收入、外匯等領域受到了嚴重衝擊。委內瑞拉本國經濟也陷入了惡性通脹,2018 年全年通脹率高達 130060%。
正如我國外交部在今年發佈的《美國霸權及其危險》中所述:
美元霸權是世界經濟不穩定和不確定性的主要來源。
在 COVID-19 大流行期間,美國濫用其全球金融霸權,向全球市場注入數萬億美元,讓其他國家,尤其是新興經濟體付出代價。2022 年,美聯儲結束超寬鬆貨幣政策,轉向激進加息,導致國際金融市場動盪,歐元等其他貨幣大幅貶值,其中不少貨幣跌至 20 年低點。
結果,一大批發展中國家面臨高通脹、貨幣貶值和資本外流的挑戰。
因此,包括南美地區在內的發展中國家們紛紛開始尋求減少對美元的依賴,以減少對這些風險的敞口,並尋求獲得更大的經濟和金融自主權。
帶來哪些影響?哪些行業受益?
中國是巴西最大的貿易伙伴,而兩國貨幣的直接兑換預計也將對雙邊貿易和外匯市場產生深遠影響,因為它消除了美元作為中間貨幣的需求。
首先,採取本幣直接貿易將有助於降低交易成本和風險。
在使用美元作為中間貨幣的情況下,雙方需要支付額外的匯率費用和銀行手續費,而且還要承擔匯率波動帶來的風險。通過直接使用人民幣和雷亞爾進行貿易,雙方可以避免這些成本和風險,提高貿易的效率和穩定性。
其次,這一決定也將有助於加強兩國之間的經濟合作關係。
中國是巴西的最大貿易伙伴之一,海關數據顯示,去年雙邊貿易額達到創紀錄的 1714.9 億美元,同比增長 4.9%。中國佔巴西進口總額的五分之一以上,其次是美國。中國也是巴西最大的出口市場,佔巴西全部出口的三分之一以上。
巴西主要向中國出口大豆、牛肉、鐵礦石和木漿等產品,而從中國進口機械設備、電子產品和化工產品等,因此這些領域預計將從貨幣直接兑換中受益。
在傳統貿易之外,中巴雙方還在不斷嘗試基礎設施、綠色能源、數字經濟等領域方面的合作。
其中,電力和交通基礎設施是兩國基建合作的核心方向之一。2020 至 2021 年,中國企業在巴西新籤 13 份電力基礎設施合同,涉及發電、變電、輸電等多個領域,合同總金額近 13 億美元;新籤 7 份交通基礎設施合同,涉及城市軌道交通、航道疏浚等多個領域,合同總金額超過 17 億美元。
巴西還將數字經濟視為經濟發展新動能,出台多項戰略加快數字經濟發展,這與我國當前的發展方向之一不謀而合,預計未來兩國在此領域仍有廣闊合作空間。
最後,從外匯方面看,兩種貨幣的直接兑換預計將對兩國的外匯儲備產生積極影響。
對巴西而言,與人民幣直接兑換預計將為外匯交易提供更大的穩定性和可預測性。巴西一直在努力應對雷亞爾疲軟和鉅額經常賬户赤字,現在可以在外匯儲備中持有人民幣,這有助於減少巴西對美元計價資產的依賴,並對沖美元波動。
對中國而言,與雷亞爾直接兑換是中國推動人民幣國際化、減少在國際貿易和金融中對美元依賴的更廣泛努力的一部分。
隨着中國經濟的崛起,人民幣逐漸成為國際貿易和投資的重要貨幣。通過促進在與巴西的貿易中使用人民幣,中國可以擴大人民幣在全球的使用,加速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提升人民幣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
總體而言,人民幣與雷亞爾的直接兑換有望促進兩國之間更大的經濟合作和貿易,使兩國的一系列行業受益,並對兩國的外匯儲備和金融穩定產生積極影響。
還有哪些國家會跟進?
正如前文所提,世界各國已苦美元霸權久矣,這意味着去美元化已經成為了世界其他地區的共同主題。
由於擔心美國在在全球金融體系中的主導地位以及該國將其 “武器化” 的能力,各國一直在測試替代方案以削弱美元的霸權地位:
阿聯酋和印度正在談判使用盧比交易非石油商品,以取代美元。
今年初,印度煉廠已經開始使用阿聯酋迪拉姆,而不是美元,支付通過迪拜貿易商購買的大部分俄羅斯石油。
沙特阿拉伯也在 48 年來首次表示,對美元以外的貨幣交易持開放態度。
今日早些時候,法國首次以人民幣計價完成液化天然氣(LNG)的購買。
目前,這些舉措已經初顯成效,美元在儲備貨幣中的比重在持續下降。

在可預見的未來,像俄羅斯、沙特和印度這些國家有可能更進一步降低對美元的依賴,此外歐盟和伊朗也已經開始探索在與非美國家的貿易中使用本幣,以規避美元的影響。
其中,以沙特為代表的石油生產國去美元化的姿態最為積極,原因不難理解,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意味着美元的價值對石油價格有直接影響,這可能造成石油市場的不穩定,而這些國家的經濟增長嚴重依賴石油出口,這相當於將本國的經濟與美元直接掛鈎。
OPEC 通過石油出口積累了大量的美元儲備。持有這些外匯儲備使它們容易受到美元價值波動的影響,從而影響經濟穩定。
更重要的是,對於曾經局勢不穩定的石油生產國而言,將石油通過美元計價,是一種向美國妥協,換取國家安全的方式。正如瑞信明星分析師 Zoltan Pozsar 在其報告中所述:
傳統的石油國家與西方 “石油換安全” 的合作範式已經發生改變,現在是 “石油換髮展” 的時代。
曾經,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為石油國家提供 “安全保障”,以換取石油供應,這種被稱為 “石油美元” 的模式可以歸結為:美國進口石油並用美元支付,石油國家將這些美元用於購買美國國債和武器,並將剩餘部分存入美國的銀行。
現在,地緣安全關係不斷變化,Zoltan 指出,隨着財富、權力和優先事項的轉移,當時 “流動性和安全性” 對於新興地區更為重要;今天,“公平和尊重” 對於這個地區來説更為重要。
對於這些改變,Zoltan 直言:
這是石油美元的黃昏。
另一方面,與 “石油美元” 相對的,是 “石油人民幣” 的崛起。
去年年底,習近平主席受邀參加中沙、中海、中阿 “三環峯會”,在中海峯會上的主旨講話談到了未來中國與海合會國家將 “開展油氣貿易人民幣結算”“深化數字貨幣合作,推進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項目”。
中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明明認為,這對於我國進一步發展 “石油人民幣” 體系的意義不言而喻。
今年以來,中國與沙特阿拉伯的合作頻率陡升,除了投資能源產業外,沙特還在信息技術、雲服務、運輸、物流、醫療、住房和建設工廠等多個與我國企業達成合作。
這也間接説明了,美國的昔日聯盟正在逐漸衰落。
